“這金姑娘明明就是個大姑娘，而且一副宜室宜家福泰模樣”李虎說道</p>

“我只覺得那對眼睛看來就像小埃”鐵木鷹目光隨之望向小埃</p>

“唉呀，你不說不覺得，你一說，倒真是覺得像極了、像透了！”李虎盯著小埃，樂得拊手大叫</p>

小埃走到李虎身邊，左繞繞又走走，鼻尖左嗅嗅又聞聞</p>

“你又帶了什麽給小埃吃，牠才剛吃完一顆包子，你就不怕把小埃給撐死？”鐵木鷹雙唇一抿，卻有些莫可奈何地說道</p>

“唉呀，我沒有……”李虎抓頭撓腮地說道</p>

小埃在李虎身邊轉了一圈後，又繞回鐵木鷹身邊</p>

“為城主送上晚膳”婢女站在門口，低聲喚道</p>

“進來”鐵木鷹頭一擡，鐵面習慣性地沒有表情</p>

婢女嚇得即刻低頭，不敢仰視他的眼</p>

小埃則飛奔到鐵木鷹身邊，巴住他的腿，表現一副“他很好相處”的模樣</p>

婢女將菜肴放於桌上，小埃馬上跳到邊凳視察菜色──</p>

兩碗大米飯、一大盤炒蘿蔔、一大盤雞蛋、一大盤腌魚，就是尋常人家菜色</p>

鐵木鷹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小埃興致缺缺地窩回牠最愛的老位置──他的懷裏</p>

“粗茶淡食便進不了口嗎？何時竟養出了妳這麽刁的嘴？”鐵木鷹扯扯小埃耳朵，牠也不以為意地繼續往她懷裏鉆</p>

婢女目瞪口呆地看著城主和顏悅色姿態，懷疑自己眼花</p>

鐵木鷹察覺到婢女的註視，瞬間斂去臉上慈愛神色，嚴眸朝她掃去</p>

婢女嚇得倒抽一口氣，聲音顫抖地說道：“奴婢告退”</p>

無怪乎他在戰場上戰無不勝，被那對黑眸一瞪，就覺得像有把大刀劈過來一樣</p>

李虎乘機偷偷把八寶包子放到長榻邊</p>

小埃一改懶洋洋姿態，倏地撲向包子，很快地把包子藏到專屬角落</p>

“你們再這樣餵小埃，牠早晚被你們餵出病來”鐵木鷹不以為意地說道</p>

李虎看著將軍，只是模模頭傻笑</p>

“將軍對於鐵明英及洪綱之事，要怎麽處理”李虎連忙轉移話題</p>

“鐵明英終生監禁，洪綱問斬，親族流放至邊域，唯洪雪英留在鐵明英身邊贖罪”鐵木鷹瞪著晚膳，面無表情地說道</p>

李虎瞪著牛鈴大眼，不可置信地看著將軍剛硬臉龐</p>

“將軍……不，城主，你這樣判刑會不會太嚴苛？洪綱畢竟是兩朝元老……”李虎急得脹紅了臉，大聲嚷嚷道</p>

“既是兩朝元老，更該恤民所苦，不該陷鐵城百姓於苦難之中”鐵木鷹看著小埃慢條斯理地靠近，他拍拍大腿，牠便一躍而上，躺在他腿上與他同看李虎</p>

他撫著小埃的毛皮，心裏卻隱約覺得牠挑此時靠近，是為了給他一些安慰</p>

“可是，洪綱平素造橋鋪路，素有善人之名，加上他輔佐先城主有功這回胡塗縱容朱家軍進城，百姓們怪的也都是鐵明英，倒沒人說過洪綱重話”</p>

“百姓們不知道洪綱居心叵測，難道我也要跟著愚昧？”</p>

鐵木鷹怒喝一聲，李虎噤了聲，而偎在他身邊的小埃，則又用頭頂頂他的手臂，像是叫他息怒一般</p>

鐵木鷹望著小家夥黑碌碌眼珠，盡可能地讓臉色不那麽嚴峻</p>

“不管怎麽說，洪綱是老臣，又當過你師傅……”李虎扯著嗓門說道</p>

鐵木鷹右手一指，阻止他再說</p>

“我心意已決，明日會於早會時公布”鐵木鷹說道</p>

“我怕你新上任就用了嚴刑峻法，會引來眾人非議”李虎著急地說道</p>

“我寧可城內百姓忌憚刑法而心存恐懼，也不願他們見到重罪被輕放，種下了心存僥幸之因城內如今百廢待舉，若有人為非作歹，對居民又是另一種折磨”鐵木鷹臉色嚴肅地說道</p>

“城主時時心系百姓，實在了不起”李虎激動地說道，方形臉又脹得通紅“我馬上就把你這番心思跟所有人說明清楚……”</p>

“無須多解釋，日久便見人心，你先下去休息吧”鐵木鷹將小埃抱到一旁，走到幾案前，開始用餐</p>

李虎看他不再開口，也只好訕訕地退了下去</p>

小埃趴在長榻間，看著鐵木鷹皺著濃眉用膳，看久了也就閉上眼睛打起盹來</p>

“唉”鐵木鷹長嘆一聲，只願自己能像小家夥一樣無憂無慮</p>

鐵木鷹勉強咽下口中飯食後，放下筷子，再也無法下咽</p>

他將臉龐埋入大掌之間，痛苦地喘息著</p>

他殺敵無數，為的是保家衛國，現下決定雖也是為了保家衛國，但殺的卻是他曾經視之如父的洪綱他的心也是肉做的，怎麽可能不痛呢？</p>

鐵木鷹全身緊繃著，腳邊傳來一股暖意，他低頭一望──</p>

應該已經睡著的小埃，正抱著他的小腿，像是想安慰及保護他一般</p>

“至少還有妳懂我，對嗎？”鐵木鷹將小埃牢牢地擁在懷裏，卻還是忍不住長嘆了口氣</p>

他貴為一城之主，可連一個分享喜怒哀樂的親人都沒有，這樣的位高權重總是有所遺憾</p>

也許，他真該考慮李虎幾個月前的提議，早日娶個妻子入門，生幾個女圭女圭，替這城主府增些喜氣，也替他自己添個家人吧……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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棒日傍晚，夕陽將落未落，映得鐵木鷹所居住的院落裏草木全染成金黃暖澄</p>

小埃吃了太多包子，肚子發脹，便繞著院落而行，以期快快消除肚子脹痛，如此才能再多吞幾個包子</p>

“將軍……不……城主會不會太不近人情？洪綱大人雖然壞了大事，但畢竟也為鐵城做了不少建樹把洪綱流放邊界也就算了，何必還要問斬呢？”拿著抹布的大嬸說道</p>

“以後大家做事，皮得繃緊些，新城主可不是會顧及舊情面的人殺敵時被敵人號稱『鐵面將軍』，治城時一樣冷血無情，我看以後就叫他『鐵面城主』好了”掃著落葉的中年男子板著臉說道</p>

小埃停下腳步，聽到他們討論這些事情，嘴巴一咧，露出了尖牙</p>

胡說八道！</p>

他們不知道鐵木鷹昨晚下了那個決定之後，一夜難眠，吵得她也沒睡好今天一早，鐵木鷹還偷偷囑咐李虎帶了銀兩去給洪綱安家！</p>

她人雖見得不多，可人的善惡都會在自身形成一道磁場這幾天跟鐵木鷹朝夕相處之下，更知道他是個面惡心善之人</p>

況且，她吃了鐵木鷹那麽多包子，受了他那麽多好處，聽了他那麽多心事，早就當他跟金旺來一樣是她的好哥哥</p>

是的，她小埃便是金福來，或者該說金福來便是小埃</p>

她那日於森林裏聽到將軍府裏有座包子山，哪裏還抵擋得住，直接便以狐貍原形現身跟了鐵木鷹回家</p>

反正，金旺來當日說的是她如果不滾回洞穴裏，他就再也不東西給她吃而她真的有回到回洞穴裏，不過是又溜出來而已</p>

但是，她一點都不後悔走了這一趟</p>

鐵城的人待她好得不得了，鐵木鷹也把她當成娃兒寵，而且他的胸膛好好睡、身體又溫暖，簡直是人間樂土所以，她想對他有回報，也是理所當然之事</p>

畢竟她雖在人間打滾不久，可她聽金旺來說過許多人間義氣事跡，如今正是她表現義氣的時候</p>

她得跟鐵城裏的人說清楚鐵木鷹的用心良苦，金福來一甩尾巴，馬上往院落裏走了一步</p>

“小埃，妳來啦，要不要吃包子？”大嬸一看到她，馬上熱絡地招呼道</p>

“小埃來，爺爺抱抱”老仆說道</p>

我年紀比你老，幹嘛叫你爺爺？金福來在心裏嘀咕一聲</p>

“城主待旁人，若有他待妳的一半好，那全城百姓就有福了”中年仆役說道</p>

鐵木鷹每晚為了思索如何讓鐵城更好，夜半三更才睡，現在要斬一個罪人，大夥卻頻頻責難他不仁不義，真是太不公平</p>

金福來開口想說話，卻只聽到一陣獸聲嗚叫</p>

笨啊！她真忘了她自己現在是狐貍不是人</p>

“肚子餓了，對嗎？”大嬸拍拍小埃的頭，從口袋裏掏了一塊餅出來</p>

金福來不餓，但有餅不吃很奇怪、於是銜住餅，搖搖尾巴後，一溜煙地轉身溜回鐵木鷹的屋裏</p>

她修行三百年，修得一具人形皮囊，終於知道這具人形除了能夠肆無忌憚地行走人間、大啖美食之外，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處理──</p>

她，金福來──要替鐵木鷹伸張正義！</p>

她要讓鐵城百姓都知道鐵木鷹不是什麽鐵面城主，而是個面惡心善的好城主</p>

金福來走進屋內，尾巴一甩關上了門</p>

一見四下無人，金福來閉上雙眼，心裏默念咒語，一層金光繞著她周身而轉，金光開始變化出五彩光芒，繼而愈轉愈快、愈轉愈快，終至刮出一道旋風，蠶兒吐絲似地將她的身影完全包覆於金色繭影之間……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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